許，自由家

我們的行動和上一次一樣順利，輕易的就來到上次止步的樹林深處，不過還不見小淨的蹤影。

我和小淨的談話並沒有告訴五月，那些對話沒什麼好提的。

五月今晚很安靜，相較之下，十二月很興奮，她從一開始就問需不需直接將行李帶出來？她認為今晚就能走出樹林。

五月說過，就算走出了樹林，也絕對不能讓十二月離開。我不懂，既然如此，當初又何必讓十二月加入探險？就單純我和他，綽綽有餘了。

如果她執意要離開，我們又該以什麼藉口留下她？

歸根究底，我們沒有將一切考慮周詳。

而且，我覺得五月一整天都怪怪的。

「你怎麼了？」我與他平行，十二月跟在後頭，現在我們還得阻止她走太快而離開手電筒能照射的範圍。

「沒有啊。」

「你今天一整天都很安靜。」

「我在想一些事情。」

「什麼事？」

「晚一點你就知道了。」

他就是不肯說。

我們恢復前、中、後的前進方式，慢慢的往我們以為的前方走著。愈往前方走，樹林愈是稀疏，月光落在我們頭頂上，輕柔的。

五月判斷我們即將走到出口，我感覺心裡漾起一陣興奮。

「嗨！」手電筒突然照亮小淨的臉龐，她就在前方等著我們。

很奇怪，她竟然知道我們會往哪走，即使是在這無法辨別東西南北的樹林之中，她依舊行動自如。

這或許是因為她比較年長，也可能是她懂得比較多。

「嘿。」十二月明明很想見到她，現在又裝一付懶得說話的樣子。

「妳特地等我們的嗎？」五月關掉了手電筒，讓月光自然的充滿在我們之間。

「對啊，不是約好了？」她看著我。

五月一點也不訝異。

她席地而坐，五月不遲疑的跟著坐在她對面，像是圍著營火討論一樣，形成了一個圓圈。

我就坐在小淨和五月之間。

「問吧。」

「妳有什麼目的？」五月將眉頭聚攏。

「No、no、no！我不是要讓你們問這個。那又沒什麼。」

「我們現在前進的方向是？還有，哪一個方向才會走到外面？」這是十二月問的，她很積極。

「你們前進的方向沒錯，正在往外面移動。」小淨幾乎不用思考就回答。

「還要多遠？」十二月看起來非常懊惱沒堅持將行李帶出來。

要是真的放任十二月離開，事情馬上曝光，而我和五月就更沒機會離開了。

「很近了。」

大家突然都閉上嘴，五月在想他的事、十二月在瞪著我、我則是想像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多彩多姿。

「不問了？我記得你們的問題很多呀。」

不出一秒，她自顧自的說：「好、好、好，我自己為你們解答所有我知道的。」

「這裡總共有十二幢房子，最靠近外邊的是『七』，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幢小小的管理室，然後在你們後方的盡頭，就是『十七』。雖然是這麼說，但是這十二幢房子全被樹林包圍著，樹林又長得高且茂密，從外面看來，就像是無人叢林。」

「我這麼說，你們應該都懂了吧。」她一臉嘲笑的接著說：「我們的爸爸擁有太多私生子，最小的七歲，最大的都十七歲了，但是見過他的有幾個？」

「一顆鴨蛋，就是零。」

她一直都沒有停頓。「這是理所當然的嘛。喔，我都忘了還有妳，那人數就得改成1，很好，破鴨蛋了。」

「我還有其他應該要說的嗎？」她問著，視線一一掃過我們。

這是最普通的資訊，儘管如此，我們仍是現在才獲得。

順便一提，『十七』裡頭只住了二個人，一個美得一蹋糊塗的姊姊和全『自由之界』最好的煮飯婆！」「相較之下，我還比較想去『十七』住，人愈少愈好，圖個清靜才是。」

 終於有除了她以外的聲音出現了：「妳曾經到過外面？」

 我遲了好幾秒才知道說話的人是我。我會在不知不覺中開口，真怪。

 「為什麼這麼問？」

「因為妳說『從外面看來，就像是無人叢林』。」

「哦、哦，被發現了……我還以為沒人會聽出來。」她驚訝大笑，並不想回答。

 我吐了滿腔的二氧化碳，剛才太專心在聽她說話，反而忘記要呼吸。

 「我們又不是笨蛋。」十二月反嗆。

 「我可沒說你們是。」小淨一點都不在意，「怎麼樣？你們只想知道這些嗎？」

 「妳還知道什麼？」我一時半刻也想不起來。

 聽她說了那麼多，我反而擔心走到外面之後，我們該怎麼辦？是阻止十二月離開，還是跟著她走？

 一無所知如同恐懼籠罩著我，我既渴望知道一切，又擔心得知一切後不知如何應對……

 「嗯，這我得想一下，有時候瞭解太多，反而不好解釋，如果我有超能力，讓你們能讀取我的思想，那就方便多了。」

她的言談之中，夾雜著隨性、天方夜譚的態度。

 我想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納入眼簾，深怕她說的話都是捏造的，可是看外表也不能證明什麼。

 「嘿！別這麼安靜行不行？」她沉下臉，「一直自言自語，會被當作是蠢蛋。」

 我的眼神和十二月的相撞。

 「你，就是你！說說感想。」她指著五月。

 五月乖乖回答：「妳說的都是真的？」

 「我騙你們幹嘛？」她翻著白眼。

 「妳可能會告發我們。妳會對著『十五』的煮飯婆說：我半夜起床吃東西，不經意往窗外看去，剛好發現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。」這正是我以為她會做的事。

 「你的想像力真好。」

 「妳敢否認？」

 「我敢。如果我因為一時興起而告發你們，後果並不會比較好。」她嚴肅的證明自己的清白。

 她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。

 我也跟著起身，這也是意外的反應……搞什麼，我一直跟著他人而動！

 幸好我沒蠢到學她拍屁股。

 「好吧，今晚可能沒什麼好聊的了，下次再見。」她轉身快走。

 我突然有個問題。

 「等等。」

 她來個緊急剎車，回頭喊著：「什麼？」

 「妳的……動作怎麼會這麼輕巧？」

 「哦，因為『十五』裡面有著其他房子都沒有的跑步機。」她笑著失去蹤影，只剩下笑聲。

 我還以為是更神秘的答案。

 「現在怎麼辦？」我還是將決定權交給五月。

 他是軍師，而我是前鋒，只要他一決定，我們就行動，好像已經是天經地義了。

「沒有行李就算了。我們直接衝吧！」十二月興奮的抖動雙腳。

「我們回去吧。」

 我大大的訝異。

「我還以為你會繼續往前走！」

「我們能這樣離開嗎？」他極為不悅，舉起除了手電筒以外沒有任何東西的雙手。

對厚！我在心裡打了自己一拳。

我們沒有錢、衣服、食物，沒有任何可以在外頭生存超過一天的本錢，若是就這麼乾脆的離開，我們會淪為乞丐。 

「是啊，沒有自力更生的條件。」我挺不起身子，喪氣正在壓著我。

我和五月打算走回頭路，沒想到十二月已經不見了！

五月趕緊打開手電筒四處探照，仍然沒有她的身影。

「鄺曉香，趕快回來！」我大聲但輕柔的叫著她的名字。

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，除此之外，沒有其他聲音。

在只有一個手電筒的情況下，我們無法分頭尋找。我突然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多帶一個手電筒！

她一定是往前方跑了。

我們急著往前方走，但不時被茁壯的樹木亂了前進的方向，路變得崎嶇，不知道是不是我們心煩意亂的緣故，我甚至覺得時間過得很快。

「早知道……」五月呢喃。

對啊，早知道。如果早知道……偏偏已經晚了！

要是我們找不著她，那我們也不能回去『十三』了，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，徹底的離開！

何不趁這個機會離開？我心裡的某個部份如此渴望著。

如果我們離開了……如果我們別想太多，就只是循著最想要的……

「你在發什麼呆啊！」五月怒吼。

「為什麼我們不乾脆一點？」我突然停下腳步。

「什麼？」他知道我在說什麼，不敢置信的回話。

「我們……」我猛吞口水，是太興奮造成的，「就差一點點，我們就可以離開了。你難道不想……就這麼脫離這個生活嗎？」

「你瘋了嗎？我剛才不是說過了！我們沒有錢，什麼都沒有的我們要怎麼生活？」他深呼吸，很鎮靜的瞪著我。

「沒有什麼是不能辦到的！」

「六月！」他極力的想阻止我，可是我的一切都被外面抓住了，我的思想、我的靈魂。從未擁有的自由就在外頭……為什麼我不能去爭取？

「五月！」我吼著他，難怪我覺得他今天怪怪的，原來他的想法仍舊與我不同，我們的想法突變是不同層次的。

「你冷靜一點！」他粗魯的將手電筒照向我，刺眼的光芒逼得我閉上眼，可是這仍然削減不了我的欲望。

「你到底想不想離開？」我冷靜了，但我也對他下最後通牒。

「我想。但不是現在。」他好聲好氣的勸著我：「我們必須先將十二月找回來！」

我握緊拳頭，希望他是對的。我必須用非常手段才能阻斷自己內心的那層欲望，雖然我很想、很想離開，我渴望自由……可是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十二月，而不是在這邊和五月吵架。

把十二月帶出來的我們，有責任將她帶回去。

我雙手使力的打著臉頰逼自己清醒，讓剛才昏了頭的表現遠離。

「對不起。」

我要知道我現在做的事是對的，不然，我一定打從心底厭惡五月，還有那個即時被拉回來的自己。

如果時間不能等待，那麼至少，自由，請你等著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