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，自由家

是命運安排的，還是時機成熟了？

十二月花了一點時間在熟悉四周的一切，終於，她對我們說：「這裡是什麼爛地方啊，我一點印象都沒有！」

我原本也沒有抱多大的期待，可是聽她這麼說，我還是有一點難過，本來以為靠她這個土生土長的都市人，能多多少少幫助我和五月重新在這個城市建立新的人生，沒想到一切都是幻想，她畢竟才13歲，跟我們一樣處於懵懵懂懂的年紀，況且一天的時間幾乎都花費在上學，哪會有什麼機會出來外面晃盪？

所以說，她原本就不怎麼認得路，不對，是完全不熟。

「妳以前是搭車上課的嗎？」五月很平靜，對啊，他是該如此，平常的他就是這樣，足以當我們的軍師，負責在一群人混亂不安的時候，說幾句話來安穩人心。

可是他才剛被綁架耶，再怎麼不害怕，也無法一下子就恢復正常吧？

「五月，你確定你沒事？」我趕在十二月回答之前，先小聲的問他。

他搖頭，「我一點事都沒有。」

「可是……你那個時候不是想拿錢給那個壞人？」

五月微笑，「施捨？怎麼可能，他好手好腳的，我們的遭遇都比他還慘了，我為什麼還要給他錢？」

五月的聲音裡，透露著明顯的不悅。

原來只是我想太多了，五月的內心根本沒受傷，那就好……不過說真的，我們的確比他們還慘，沒有身份證的我們，不僅年紀小，找不找得到工作是個問題，沒有地方住也是個大問題，而他們，有根據地就已經很不錯了，況且他們的心態也不對，什麼「幹一筆大的」，我看啊，一定都是迷上了藍紅燈的關係！

「那你走那麼近看他做什麼？」

「好奇吧，我想瞭解他究竟在想什麼，為什麼寧願坐在地上等人施捨，也不願意自己捲起袖子去打拼。」五月眼底竟然閃著光芒，他堅決的神情，好像已經下了什麼希望的種子，就等著它發芽、茁壯。

反觀我自己，怪了，我怎麼還是滿腦無緒？當初盡是想著自由，獲得自由後要重新生活，那目標呢？自由之後的目標為何？

我再看十二月，她仍不死心的想從記憶當中挖出對這裡的熟悉感，她罕見的嚴肅，肯定是認知到我們三個人，全靠她了。

不行……如果只靠她，那就是一個錯誤的想法！

三個人會有三個人的力量！

「我有走路上過課！」十二月終於反駁了，她頹著肩，一臉無奈，只有聲音還在逞強。

「算了，我們再且走且看吧，不然，先去找旅社，過了今晚再說。」五月下命令了，果然是兄長，早我一個月出生就是不一樣，說的話不是建議，而是直接就替大家決定了。

好不容易，一個勁兒奔跑後加快的心臟總算趨於平穩，熱汗不斷的自毛孔冒出，在這寒冷的冬天，噢，真是折磨！

我拉緊衣領，突然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多穿幾件毛衣，反正都是會被兄弟姊妹發現的，何不打包行李，像十二月一樣，帶個小包包？

十二月走過我身旁，瞄了我一眼，碎碎念著：「早知如此，何必當初。」

我不否認，我的確是後悔沒有多穿衣服，對，僅僅是後悔這樣，對於離開『自由之界』，我還是十分開心的。

「我想我們剛才大概跑了一公里遠吧，警察肯定追不到我們了，不過我們最好別走大馬路。」五月拐進了一條剛好夠一台車子駛過的街道，好多個店家的招牌都開始亮起微微的燈光，我抬頭一望，天空還是蔚藍的，可是我們四周，開始有黑茫茫的陰暗聚集了。

「你不是沒學過算數，怎麼知道我們跑了一公里？」十二月有些嫉妒的嘟著嘴，我猜啊，她大概是覺得說這句話的人不是她有一點丟臉吧，畢竟有上過學的人是她，又不是五月。

「就算沒有學過算數，我也能憑自己的步伐，計算出來。」五月沒被激怒。

看來五月已在這短短的一天裡，學會了怎麼應付十二月這種事事找碴的個性了，真厲害！

十二月輕輕一哼，不再說話，只是跟著我們走著。

如果她不改改她的個性，以後長大了，怎麼跟人相處？

「五月。」我輕喊了他一聲。

「嗯？」他頭也不回的。

「老實說，我剛才真的很害怕。」我的身子還在發抖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寒風將身上的汗珠凍結了，還是因為我餘悸猶存。

「我知道，所以我讓自己沒事，這樣你就不會擔心了。」五月小聲說著，我努力走到與他平行，發現他眉頭攏得死緊。

很奇怪，論身材，我長得比五月高一點，也比五月壯一點，可是他卻帶給我安全感，好像有他在……只要我們倆個人在一起，天不怕、地也不怕了。

「我們一定能得到真正的自由的。」我笑著說，他與我相視，眉頭舒開了一點，朝我猛點頭。

接著，我們開始找旅店，在鱗次櫛比的商家中，總是會有幾家全年無休的旅店，我們一家一家的問，可惜它的價位高得嚇人，一個晚上就可能要了我們全部的積蓄，而且還不能三個人擠在一間。

我們拖著失望的步伐走到街尾，無奈的又轉了個彎，換下一條街，就這樣，一條街、一條街的走過，一次又一次的失望，直到天色全黑，霓紅的燈彩現在就像是邪惡的存在，刺眼著我。

「小朋友，小朋友，你們在玩背包客的遊戲嗎？」突然，我們行經一個路口，一間明明有著招牌，卻沒有打亮的店家大門開了，一名長得很好看的小姐走了出來，朝我們喊著。

五月立刻隨機應變，「what?」

十二月本來要說話，我立刻擋住了她。

這位小姐好像才二十幾歲，一聽見五月說著英語，立刻笑容大開，開開心心的將就我們拉了進去，當真以為我們是背包客了？而且，背包客是什麼意思？

五月走在前頭，臉色儘量放得輕鬆，我為了配合他，也立刻要求十二月什麼話都別說，就交給五月就好。

在走進店家前，我瞄了招牌一眼，隱隱約約的，能看見上面寫著「好客旅社」，是一間旅社！可是為什麼不亮燈？是招牌壞了？

不疑有它，在笑容滿面的小姐招呼下，我們被帶進了一間套房裡，偌大的空間裡竟然有三張單人床，衛浴設備一應俱全。

「住一個晚上只要五百元，但是不供膳。」小姐說得很慢，她只看著五月，接著是沉默的等待。

五月突然頓悟，走進浴室裡，一分鐘後，他又走了出來，手上拿著一張一千元。

小姐將一千元收了回去，拿了一張五百元的給五月。

五月的身上其實有三千元，剩下的二千五則是在我身上，當初我們勉強將五千五百元除半，發現怎麼樣也沒辦法將它完整的分成兩份，所以乾脆的，他拿多一點，我拿少一點。

或許會有人問說，明明錢是我媽媽給我的，我卻拿得最少？原因無他，因為我們兄弟倆，不分你我！

「謝謝，祝你們夜晚愉快。」小姐微笑，馬上的退出房門。

五月緊緊將門鎖上，接著要我們全聚上來。

十二月率先吵著了，她不高興的指著五月，「你竟然把錢亮在她面前！」

我想她是在說，錢不露白這件事吧？

「這不是重點。」五月翻著白眼。

        他刻意壓低聲音，然後，我們在外頭的第一夜，總算開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