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第七章 下一步 >
「一百、二百、三百……」
「一千、二千、三千……」
「總共是五千五百元。」
「沒有遺漏的?」
「絕對沒有。」
「這樣算多嗎?」
「算吧。」
「夠買一座山嗎?」
「怎麼可能夠!」
「夠買一隻寵物嗎?」
「應該吧。」
「夠買十本書嗎?」
「絕對夠。」
五月的床上散落了幾十張媽媽給我的鈔票,從昨晚開始,一直到今晚午夜前,我們都在數數,前前後後花了幾百次,才終於肯定它的總金額。
「梅納西太太怎麼沒有教我們數學?」
「時間不夠吧,她也才教導我們一陣子。」
「那社會、歷史、理化、物理、化學呢?」
「你從哪裡聽來的?」
「十二月說她國小到國中都在學這個。」
五月撇撇手,他現在完全不想聽到十二月的名字。聽說昨天他去幫十二月解鎖的時候,才發現她根本沒被鎖住。
「她可能不知道自己沒被鎖住吧!」我那時這麼解釋著,雖然我自己也因為差別待遇而怒火沖天。
五月也不是會一直記恨的人,只是拒絕再提到她罷了。
「你媽拿錢給你的時候沒說什麼?」
「她說要將錢用在正途上。什麼是正途?買書算嗎?」
「買書一定算是正當用途,可是我們哪有機會買書!」
「這我當然知道,但是有了這些錢,我們就等於有了外出資金!」說到這兒,我眼睛都比星星還閃亮了。
「不知道夠不夠……」
「夠吧,還是,我們去找她問問?」我試著不要提起十二月的名字。
我們對數字的概念很淺薄,更沒有在外面的世界買過東西,怎麼會知道五千五百元究竟能運用到何種程度?
「要問你自己去問。」五月板著臉,我很少看他這樣耍脾氣,可見我們最近經歷的事讓他變了不少。
「有機會再問。」
我想我應該等五月氣消了之後再說。
「對了,九月最近真的怪怪的……」我將昨天和九月的對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五月,他聽完後也直呼奇怪。
最喜歡游泳的九月,會有什麼目的讓她想出去?
而且,下次我們如果真的要離開,是不是也要帶上她?
「就用你最擅長的觀察來盯著她吧!」
所以,在接下來的日子裡,九月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們的手掌心,有時是五月負責下水,假裝很認真的在游泳,實際上是看她在水中有沒有另一真面目之類的。聽起來有點蠢。
我們的行動不明顯,不過當事人好像已經察覺。
「報告,被觀察者沒有異常舉動。」我右手高舉平放在額際。最近電視常上演軍教片,火紅的不得了。
五月立正的朝我敬禮,我必須等他放下手,我才能完成敬禮這個動作。
但是他遲遲不放下手,「你電視沒看完嗎?」虧他演的還是長官,結果還是我先放下。
「我又沒說要配合你。」
我臉色泛紅,下一秒,我們躲在牆角扭打,雖然沒有掛彩,可是我們笑得很開心。
這是什麼意思?
嘿,發泄一下怨氣、怒氣、無聊氣罷了!
「你們真是夠了!」十二月雙手插腰,站在還倒在地上的我們面前。
五月冷漠的拍拍屁股,順便將我拉了起來。
「我們怎麼了嗎?」我一臉無辜,兩兄弟在牆角打架也礙著她了?
「你們最近都不理我,反而一直黏著她!」她怒氣沖沖的指向游泳池的方向。
連十二月都發現了,難保吳太太不會覺得不對勁!但是從昨晚開始,吳太太的態度收斂了不少,她不會動不動就來查探,一天之內,眼睛黏在我們身上的時間變少了,難不成媽媽也警告了她什麼?
「我們又不喜歡妳。」五月突然冒出這句。
這話太直接了,若是十二月火山爆發……
「我也不喜歡你們啊,可我好歹也是你們的中文班導師,怎麼能不理我?」她一點也不受影響,還以老師自居。
我不敢當著她的面說她當老師的功力有待加強,只好裝作無所謂的樣子。
「中文班老早就廢了。」五月不屑的哼氣。
「廢了?誰說的?我明明還在這裡,怎麼能廢了!」
「我說的。早在妳蠢到被抓的那一刻起,這裡就沒有什麼中文班。」
我看五月是和她結仇了,雙方的氣勢都強烈得很,沒有一方肯讓步。
不過他說的也不太對,應該是梅納西太太離開的那一天開始算起,我們就成了自學的孩子,再也沒有什麼中文班、道德課或是英語課了。
「你們還不是蠢到被抓!」
「至少我們的目的有進展。」
「什麼目的──」她突然頓悟,「原來你們說要幫我離開這裡都是騙人的?你們在利用我?」
「我們可沒說。」
「你們的目的是什麼?」現在她的眼裡可說是有兩串火焰在燃燒。
「妳不須知道。」
她深吸一口氣,態度突然放軟,嬌嬌地說:「哥哥,如果我說,我還是想離開這裡,你們會幫我嗎?」
「不會。」
有了前車之鑑,我們現在得更謹慎的思考路線和對策!
「為什麼?我們的目的有衝突嗎?」
「有。」
就算沒有也要說有。
「那你們一直盯著九月,是因為她的目的與你們相同,所以你們想找她同盟?」
「怎麼可能。」
「怎麼不可能,你們逃不過我的眼睛的!」
「妳的眼睛是萬能的?」
「對付你們綽綽有餘!」
「聽不懂。」五月掉頭就走。
她好像在說成語。
很可惜,我們的中文功夫才學了皮毛,怎麼可能聽得懂已經夠資格開設中文班的她說出口的話?
「六月,怎麼都是他在答話?」我還沒走開,所以十二月改將我抓住。
我惡狠狠的瞪著她抓住我的手,差別待遇的事,我可還沒忘記。
「因為他是哥哥。」
我追上五月,一起擠進廚房找吃的。
在這個時間裡,吳太太去遠在西方的管理處領取食材,所以我們顯得自由自在,還可以大聲的用英語對話。
「鄺曉香一定以為我們在密謀什麼危險的大事。」我在蒸籠裡發現了芋頭包,又香又可口。
「管她的,只要我們謹慎些,就沒問題了。」
「那九月怎麼辦?」
「繼續觀察。」
「照這幾天看來,她還是和平常一樣啊。」
「知人知面不知心,說不定……」
突然一個人影閃了進來,我被嚇了一大跳,美味的芋頭包就卡在喉嚨裡,要上不上、要下不下的,逼得我咳咳大叫。
「你們都在觀察我?」九月站在廚房門口,頭髮仍溼得滴水,一臉不悅的盯著我們。
我又咳了好幾聲,呼,芋頭包的殘餘終於進了肚子裡。
噁,從胃傳來的味道真難聞!
我覺得喉嚨難受,可是被抓包的情形更慘,三個人互瞪著,我試著和五月用眼神傳遞訊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