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，自由家

對於從沒來過廟裡拜拜的五月和我，著實對這座大廟產生了傾慕之意，我們四處走走看看，有時對大門前的龍柱感興趣，有時讚賞壁上畫功栩栩如生，但是最多時候，我們專注看著神像。

聽說這座廟供奉的是天上聖母，祂莊嚴的面貌掛著淺淺的笑容，五月突然雙膝扣地，雙手合掌的，嘴裡喃喃有詞，小小的嚇了我一跳。

我不知道原來五月是這麼迷信的人。

十二月說她來過好幾次了，興趣缺缺的，只是要走不走的跟在我們後頭。瞧見五月的舉止，又是摀嘴又是捧腹的，笑得快要流淚了。

我不像她這麼沒禮貌，只是靜靜的站在五月身後幾步遠，同樣雙手合十的。我不知道五月想對天上聖母說些什麼，但是，如果是我的話，我希望能獲得自由，從頭開始感受這個世界的一切，活出自我，找到人生價值。

等我在心中說完祈求後，我朝神像非常使勁地一拜再拜，收回手，五月也已經起身了。

「很好，廟宇之旅已經結束了。」十二月捧著肚子靠在一旁的小龍柱邊，好像是剛才笑得太累了，完全站不穩。

「真的要偷跑進去香客大樓？」

「是借住。」

五月一直覺得不妥，態度擺得很硬，時不時就說：「要是被當成小偷，送去警察局怎麼辦？」

十二月也時不時就回著說：「送去警察局又怎麼樣？就說我們是無家可歸的孩子，若警察通知社福單位來協助，這樣子，也算是有住的地方啊。」

「你對社福單位有多瞭解？」五月反問。

十二月被問的啞口無言，所以有幾分鐘的時間，我們三個人都沒再搭話。

其實她想的方法不是說很爛，要嘛住在香客大樓，至少被發現還能被收容好一陣子，不然就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，流落街頭。

關於社福單位，我只在新聞裡看過，對他們的體制、規定什麼的一竅不通，可是只有一點我敢肯定，絕對不會有自由可言，說不定到時候新聞記者就會湧進警察局，攝影機對準我們，強力的對全國播送這麼一句話：三名十三歲的青少年蹺家，其中更有兩名男孩不識中文字……

「你們真的要露宿街頭？」十二月惱怒的在原地轉圈圈，一刻都不想靜下來。

「可以和廟公商量一下。」

「還是會被帶回警察局的。」她不屑的潑了五月一身冷水。

我想起襪子裡的錢，悄聲的問：「鄺曉香，這附近有沒有很便宜的旅社？」

「很便宜是多便宜？」

「就……一晚五十元的？」我還沒花過錢，哪知道現在的行情究竟是多少，所以簡單的說了個數字。

沒想到，十二月又捧腹了，這次是大笑。

「五十元只能買你一餐的肚皮，哪能讓你睡一晚！」她嘲笑的模樣，真不是滋味。

「一百元呢？」

「天下沒有便宜的房子。」

「五百元呢？」

她沒再回欠扁的話，只是斟酌一番後，突發其想的問：「你總共有多少錢？」

「二千五。」

「那我們只能住五個晚上，而且是三個人擠在一間小得可憐的房間裡。」

「這麼少！」我替二千五叫屈，原來它只值五個晚上。

「廢話，現在什麼東西都貴，你能找到的便宜貨大概真的就是便宜的底子了，說不定不環保也不衛生。」她瞟了五月一眼，似乎挺留意五月的態度。

但是五月沒有反駁我的提議，於是，就這麼定案了，先解決接下來五個晚上的住宿問題，明天再來找能維持生計的工作。

「那走吧，天色愈暗，溫度就愈低，好冷哪！」我再度向天上聖母彎腰一拜，轉頭催促她，五月先一步走出廟殿，其次是我，我環顧四周，這座廟宇帶給我一種神聖的氣度，可是煞風景的是，廟呈前有兩個衣衫襤褸的男子坐在地上，腳前擺著一個破碗。

「走啦，別看他們。」十二月在後頭推著我們，她一看見那兩名男子，立即反感的拉著我們走遠。

五月一動也不動的，他看了我一眼，好像在徵求我的同意，我一時不知道該說好還是說不要，然後就在我還沒下決定之前，五月走向其中一名男子。

十二月跳了起來，她擠到我身旁，有些氣急敗壞的說：「他幹嘛啦！」

我沒得回應她，只是關注五月的動態。

地上那名男子一見五月走來，立刻捧高了破碗，一臉期盼的眼神，五月表情平淡，就這麼站在他面前，也沒有什麼掏錢或是其他的動作。

我感覺得出十二月突然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，我來不及拉住她，在一個空檔間，十二月跑到五月身旁，硬是要拉著他回來。

為什麼十二月的反應這麼大？

說時遲，那時快，那名男子突然身手靈活的翻跳起身，一隻魔手就這麼充滿壓迫性的抓向五月，沒人反應得及，三兩下的，五月就被箝住了，十二月尖叫出聲，另一名衣衫襤褸的男子也突然衝了出來，捆住十二月，兩個男子合作無間的，趁著我發呆之際，將五月和十二月扛走了！

「啊！」我慢了半拍，立刻追了上去，可是拐了個彎，已經沒了他們的蹤影！

我一時之間，還沒理出頭緒，一直到心跳加快，魂魄飄移不定後，我才確定一件事……被綁架了！

電視上常見的恐怖犯罪手法竟然就出現在我眼前，還抓走我的兄弟和妹妹！

「救命啊、救命啊！我哥哥和妹妹被壞人抓走了！」我驚恐的放聲大喊，可是廟呈上一個人影也無，詭異得可怕，我又跑進了廟殿中，找著了正忙著雜事的廟公，我緊緊扯住他的衣袖，著急的嚷嚷叫，卻又說不上話來！

「我、我哥哥、他、他——」我說得飛快，可是嘴裡的口水突然與我作對，平白無故生出一大堆口水阻礙我說話的順利度。

「被綁架了？」廟公馬上就料到我要說什麼了。

怎麼回事？聽他的口氣，好像是常常發生這類的事？

這是什麼樣奇怪的世界？神聖的廟宇竟然有壞人！

「別擔心，我知道那些人的根據地，先讓我報個警。」廟公笑得安撫我，泰然自若的拿起電話，緩慢的撥了110，接著，慢條斯理的報案……我都快急死了，他竟然還這麼從容！

「我們不能先去救他們嗎？他們現在一定很害怕！」我央求著。

「別急，這種事交給警察就行了。」

「這種事！」我不敢相信的大吼，難不成廟公是瞧不起他？把他當成小孩子，哄哄便是？

「警察很有經驗的，包準一小時後，你的哥哥妹妹平平安安的回來。」廟公保證著，然後繼續他的工作。

我很想直接去救他們，可是我不知道他們被帶去哪裡……廟公看起來不可靠，就連警察也不能相信……

五分鐘後，警察局派人來了，那人看來風塵僕僕的，一個抬眼，竟是早上在公園遇見的警員先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