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道冷得像零下冰水的刺痛感襲上我,我感覺身上的每一度溫熱都快被冰涼稀釋,眼睛還來不及睜開,我就先打了個哆嗦。

 

四周很吵雜。這是我醒來的第二個想法。當然,第一個想法就是很冰很冷的感覺,待我一睜開眼,一室的光明,我昏倒前的隨從們全仰下頭盯著我,嘴角擒著邪惡的笑容。

 

一滴水珠淌到我流血的嘴角,冰冷的。我的雙手被粗繩子綁在身後,低頭一看,雙腳也被粗繩子纏得死緊,往上看,視野呈現奇怪的方向……所有東西都是橫著的,連隨從們也是。

 

下一秒,我的手感覺到冰冷的水漬,連上衣也溼了。

 

「嘖,這孩子看起來就是笨笨的,能成得了事嗎?」隨從之一,對著我搖頭,似乎對我的反應感到失望,一臉慘不忍睹的樣子,走開了。

 

我後知後覺的。原來我剛才真的被潑了冷水,在這寒冷的冬天裡,即使是在室內,也是冷得教人受不了,尤其是我還是橫躺在地上,冰冷的地上,鋪滿磁磚的地上。

 

「真的醒了?」隨從之二,蹲在我面前,伸著食指,朝我的臉頰戳了幾下。

 

「再潑一次冷水,保證他醒來唉唉叫。」隨從之三,也就是被十二月打暈的瘦高大人。他額頭腫了一塊,沒有流血,看來正是十二月的傑作。不過我不會同情他,因為現在最慘的人是我。

 

躺在地上的是我,被綁的是我,被壞人潑冷水的也是我。

 

「怪了,怎麼不說話?」隨從之二拉開我的嘴,連帶拉扯到我的臉頰,我痛得別開頭,還是不說話。

 

「小孩子嚇到了,一定是你們長得太恐怖。」早就走開的隨從之一在較遠的一邊說著,我還可以聽見喀嘶喀嘶的聲音,很像是在吃餅乾。

 

「我就搞不懂,為什麼非得找這些不懂事的孩子來?」隨從之三,不悅的瞪著我,他手上已經準備好一桶冰水,就等著。

 

武俠劇裡,常用來潑醒牢犯的冰水竟然也在這裡出現了,難道我被捲入了拍戲現場?不,不可能,我可是扎實的被打了一巴掌,現在臉頰還疼得很,頭雖然不暈了,但是脹痛得難受。

 

「這你得問老大,是老大作主的。」隨從之四,也就是抓著十二月的粗壯大人。在我的頭頂上方,有一道門,他就是從那裡走進來的,我趁門還沒關上之際,朝外一看,是一條走廊。看來我還在旅社裡。

 

太好了,只要我還在這裡,五月就能找到救兵來救我。十二月呢,她到底找到五月了沒?

 

「沒用的孩子。」隨從之三冷哼,重重的將冰水桶放回地上,滿溢的水不斷回轉著,幾滴脫離軌道的水漬化成珠狀,輕輕滴落在我的臉上。

 

「你不是被這沒用的孩子打傷了?」隨從之一嘲諷的口氣,好像已經不爽他很久了。

 

好,你們最好起內鬨,這樣我才有逃跑的機會。

 

我用身後的手抵著地,雙腳不斷蹭著,但是無論怎麼使力都坐不起身,反倒像是隻毛毛蟲。

 

「孩子啊,你認命了沒?」隨從之二幫了我一把,他把我拉起身,我不期然的與他的視線相對,這人的眼睛很正直,可是本質還是壞人。

 

「他不說話啊,你問這有什麼屁用?」隨從之三,把剛才被嘲笑的氣都出在我身上了。

 

「你說說看,老大挑中他們,有什麼原因嗎?」隨從之四拿了一塊麵包塞在我嘴裡,我一聞到麵包的香氣,才發現我的肚子早就餓了。「總不可能是因為他們無家可歸吧?」

 

我心一驚,喉嚨自動吞沒了麵包,差一點就噎著。

 

「對,就是這個原因!」隨從之二馬上贊同,「你們想想,我們也是無家可歸的人,所以才會跟隨老大浪跡天涯的。」

 

「誰跟你浪跡天涯。」隨從之一朝他吐了一口口水。

 

「大小姐也真是的,明明說有三個孩子,怎麼只看見二個呢?會不會是被識破,所以另一個先跑了?」隨從之四碎碎念著,又塞了一塊麵包到我嘴裡。

 

我口乾舌噪,滿嘴的麵包屑,但是仍不想開口。

 

「別管那一個了,先把這兩個小傢伙搞定再說。」隨從之一,又走了回來,但是他是朝著我身後的方向走去,彎下身,不知道在看什麼。

 

可是我沒漏聽了任何一句話,「兩個小傢伙」他是這麼說的,難道十二月也被抓回來了嗎?

 

「怎麼搞定?給你搞定?」隨從之三,說話很衝。

 

「喂喂喂,別吵了,要是給老大發現你們在吵架,可不是打幾拳就可以了事的。」隨從之二,有著正直眼神的壞人跳了出來,他佇在中間,充當和事佬。

 

沒有人敢再你一句、我一句的對撞後,隨從之二轉頭問著我:「孩子,叫什麼名字啊?」

 

我瞬也不瞬的盯著他,要是我說話的話,他們肯定問得更多,但是我偏不開口,他們都很怕『老大』的,我如果不合作,他們會犯頭疼……況且,名字不名字的,聽了就討厭。

 

「呿,軟得不行,來硬得不就得了?」隨從之三,臉色猙獰,再加上額頭上的腫傷,更像極了魔王夜叉。

 

「不行!你在帶他來的時候就已經打傷他了,現在還要傷害他?」隨從之二板起臉,冷冷的瞪著他,「我們從來不傷害孩子的,你已犯了第一次,還要再犯?」

 

「對嘛,同是天涯淪落人呀。」隨從之一附合著,他伸手——我吃力的轉了個圈,如此一來才能看清身後的情況——那裡也躺著一個人,那身形、那頭髮——是十二月!

 

「好,我不管!都給你們處理了,到時候老大怪罪,可拉我下水!」隨從之三見大家圍攻他一人,勢單力薄,只好悶著臉走到一旁。

 

「既然男孩子不說,那就只好問女孩子了。」隨從之一,提起隨從之三剛才放下的冰冷桶,甫平靜的水波又再度盪漾,我知道我不能再閉嘴了。

 

「我說!」我大叫,四個人全看著我,「讓我說!」我的語氣裡包含了太多我不願意妥協卻不得不的央求。

 

隨從之一放下了冰水桶,四個人全擁了上來,圍著我,雖然很奇怪,但我的確看見他們臉上閃著期待。

 

Idaho。」我小聲的說。

 

「什麼鬼啊?」

 

「對啊,別以為我們聽不懂外國語就可以騙我們哦!」

 

「再說一次。」

 

正直的隨從之二,舉起手要他們安靜,各個變成了烏鴉,默默無聲。

 

「我叫Idaho,這是我的名字。」我望進隨從之二的眼瞳裡,我像是隻東征的軍隊,遇上了他率領的敵軍,在瞳海裡廝殺,最後是我贏了。

 

他相信我了。

 

「很特別的名字,你想去愛達荷州?」

 

「嗯。」我點點頭,說不定梅納西太太回去愛達荷了,但是她是嫁來這裡的,能拋棄家庭回去?

 

我沒來由的一陣情緒低落,世界這麼大,或許我再也見不到梅納西太太了,她說不定根本就不想見到我還有五月,她的家庭一定和樂歡歡,久而久之,就忘記她曾經照顧過我們,也曾經指導過我們。

 

「如果你肯配合,說不定你就能去愛達荷了。」隨從之二這麼說著,這句話就像是一道迷符,將我的心智嘩啦啦的帶往了未知的國界——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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