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個村子都還在睡覺,我們沿著每一道屋牆跑著,我的不安感又跑出來搗亂,頻頻使我的步伐出了差錯,有時不小心被凸起的地面拌倒,險些撞上跑在前頭的五月,有時是踩進凹陷的窟窿,差點扭傷腳。

 

我一邊跑一邊注意地面狀況以及前方,天色是完全的黑暗,月光早已消匿無蹤,我費力的跟在五月身後,突然覺得十二月的所在地,是好遠好遠的地方,怎麼跑都到不了的。

 

突然的,五月煞住腳,並且即時將我拉到一旁,我心跳不免得加快,以為是村人現身抓小偷了,結果是十二月,她飛快的跑過我們面前,好像在逃,我想出聲喊住她,她卻先一步的轉頭,瞧見了我們,又飛快的跑了回來。我都不知道她擅長跑步,大氣不喘一下的。

 

「有隻狗!我以為牠被綁住,但是我被黑暗騙了,牠是自由的!」十二月壓著嗓子說,她一臉驚嚇,等她近了一些,我才聽見她的喘氣聲,很亂,也很快。

 

「那妳怎麼逃開的?」我往她跑來的方向看去,很擔心突然有一隻狗撲上來。

 

「我一直跑,一直跑,從小到大從沒跑得這麼認真過!就連八百公尺測跑都沒有這麼拼命!幸好狗叫聲吵醒了主人,他在屋內大罵,狗馬上就停止了吠聲,只剩下低吼和發光的眼睛在看著我!」十二月說得飛快,她立刻又接著說,「我們趕快回去吧,我不想再待在這裡!」

 

她一手抓著我,一手扯著五月的衣角,飛快的跑著,她的速度絲毫沒有減慢,我被迫跟著她一起拼命跑,不過有一半的心神,仍然飛到五月那端去了。

 

十二月似乎是因為驚嚇過度而忘了她和五月的隔閡,五月也悶不哼聲的任由她抓著,看見這場景,我不由得微微發笑,看來的確患難是能看見真情的。

 

我們一直跑著,身後好像傳來了腳步聲,從一開始的踏踏聲到後來的呼呼聲,在寂靜的夜晚裡,特別令人毛骨悚然,我們不敢猜測是不是主人帶著狗追來了,只是一股腦兒的回到了廢棄的三合院。

 

這裡很安靜,空盪得只剩下微風在三合院中來回穿梭,我們三個皆不由自主的僵在原地,張目結舌的,沒有人要當第一個認清事實的。

 

我感覺得到十二月的手在發抖,我甚至分不清她是憤怒還是害怕!

 

「是誰在那裡!」一道強烈的白光打在我們的背後,我隨即瞇起眼,下意識拉著十二月就要跑,但是那道聲音更是大聲喝止:「不要動!」

 

我嚇得不敢動了,只是睜睜的看著前方,被白光所照射的地方讓一切都明朗了,我們不敢承認的事實也真的清楚擺在眼前——那台本來應該存在的貨車不在了,應該幫我們把風卻不見蹤影,至少我以為他們也該在這裡等候我們的四個大人,也同樣失去了蹤影,徒留的,是一道白光,一聲斥喝,一陣被背叛的痛徹心扉!

 

「小孩子?你們三個在這裡做什麼?」白光移動了,聲音的主人由後方慢慢的走挪至我們面前,而白光也直接的打在我們身上,我完全睜不開眼睛了。

 

「先把燈拿開!」五月慍怒的說著。

 

那人將燈光移往地面,透過地面反彈的微弱光線,我看清楚了眼前的這個人,他穿著警察的制服,戴著警帽,另一手持著警棍,一臉警戒的盯著我們。

 

「你們在這裡做什麼?我沒見過你們,是隔壁村子的小孩嗎?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頭遊蕩?你們爸媽叫做什麼名字?走,我送你們回去!」警察先生說了一大串,最後還強勢的要將我們帶走。

 

十二月堅持不動,她的手還在抖,就連說話也在抖,「喂……你、你們倆看見了嗎?」

 

我知道她在問什麼,我的心情從來沒有這麼複雜過,本來有的不安感早已消失,只剩下不知所措在作怪……我應該早就有心裡準備的,我們也早就猜到,他們另有所圖,只是……我們沒料到他們會這麼過份!

 

「我們被丟了。」我咬著牙,甚至不甘的淚水已在眼眶打轉。

 

「才不是,我們自由了,又一次自由了。」五月反駁。

 

「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才來這裡,又是為了什麼離開?一聲不響的就走了,是在捉弄我們嗎?」我低聲大叫,拳頭掄起,恨不得一拳打在地板上,管手指是不是會受傷,是不是會流血!

 

「等一下,孩子們,你們是在說什麼?誰把你們丟了?是誰?剛才我在來這巡邏之前看見一台車子從村子開走,是他們嗎?你們被父母遺棄了?」警察先生試圖拿回主導權,不斷的猜測與假設,可是沒有人再回答他的問題了。

 

氣氛一度緊繃,我因為生氣與不甘心,完全忽略五月和十二月的狀況,但我知道,他們一定與我一樣生氣,甚至有過而無不及!

 

又有另一陣聲音接近了,是我剛才聽見的腳步聲及呼呼聲,他們愈來愈近,愈來愈……警察先生舉起手提燈,再度照向來人,同樣的,來人及來人的狗,緊急用手遮住雙眼。

 

「噢,是你啊,怎麼了?大家都喜歡大半夜出來散步?」警察先生一看見是熟人,立刻將燈光壓下,那一人一狗一接近,十二月突然害怕起來,瘋狂扯著我的手。

 

「我出來追歹人!警察先生才是怪,怎麼和三個孩子在這裡聊天?」那一位叔叔走至警察先生身旁,仔細的打量我們,他的眼睛在掃過十二月時,停留了很久的時間。

 

「歹人?在我巡邏的地方還有歹人!」警察先生誇張的大喊,他抓緊警棍,又將手提燈抬得半天高,白光來來回回在我們身上掃過很多遍。

 

「在哪?歹人在哪?我要把他抓起來,維護治安!」警察先生的嗓門極大,他開始繞著我們走圈圈,眼神銳利的盯著叔叔和那一隻不斷發出呼呼吐氣聲的狗兒。

 

「不用找了,就在眼前。」叔叔一把抓住十二月的手不讓她脫逃,她嚇得尖叫,惹得狗兒又是一陣吠。

 

「你有沒有搞錯?這個孩子能做什麼壞事?他們剛剛才被父母丟棄,是個可憐的孩子,別冤枉人!」警察先生半信半疑的瞅著我們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就是她!半夜在我家裡鬼鬼祟祟的!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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